杂谈 | 反性骚扰“硝烟”的实践策略和话语逻辑

CW多棱镜 2023-05-06 21:10 发表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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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CW(ColorsWorld/CW多棱镜/CW未命名色彩)

作者|globe

制作|暮云


这段时间心情越来越难以平复。从一页的范新、恰恰到史航、宗城,还有许多为他们辩护的人(如朱学东)。性骚扰是很严重的社会事件,然而一直很难得到主流重视或者实质性的改变。“圈子小,传播不出去;史航是京圈的,知名度大一点,报道出来有人看”,这是报道的逻辑。看豆瓣友邻的输出,自己想说些什么却连个适合的话题(带#的那种)也找不到,只停留在小范围可接触的动态中,于是也来公众号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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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页folio的“自我介绍”


/ #MeToo跨国对比 /

很多人会将社交媒体上对于性骚扰的声讨和受害者的发声与声援视作#MeToo运动的中国版。这个观点虽然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实际上两者的动因很大程度上不同。#MeToo运动的导火索之一来自好莱坞影视界大佬哈维·韦恩斯坦臭名昭著的行径被爆了出来,以及女歌手Kesha对培育她的制作人Dr. Luke的指控,这两件事可以说改变了好莱坞乃至美国社会的轨迹。社会媒体上#MeToo的话语应运而生,许多人纷纷响应。在我过去的文章里,我曾提到话语的力量。当顶层创造了某种话语,中下层的社会大众可以借助这一话语获得抗争的资源和收益,尽管个体差异显著虽说用“资源”“收益”概括,但实际上不过是终于有一次机会说出自己的遭遇,而不会因为势单力薄从而在自己有限的社交圈中身为受害者却被污名化,遭遇社会排斥。

我暂时还不能断言,#MeToo运动的实质进步是什么。提升女性权益的行为更多成为“政治正确”被污名化的含义中的装点门面,并没有撼动实质的权力和利益结构。社会各界的霸凌是否有相应的法律和举措可以反击暂且有限,社会文化的包容性提升和支持系统的建立与巩固更是难以量化。究其原因,#MeToo运动的实质或许不在于反对性骚扰、实现女性(以及少数群体)受害者到性别整体的权益,而是美国上层精英权力斗争的工具,通过在社会中兴起反性骚扰的激动力量,将权力斗争的对象拿出来鞭尸,进而剥夺其权力,实现权力转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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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韦恩斯坦


/ 世俗话语与权益争取 /

除了对争取权益的“大惊小怪”式污名化、煽动群体分化试图孤立受害者和发声人之外,还有一个话术我想重点讲一下,即将时间留给自我消化和疗伤。乍一听没有什么问题,他人无法改变,世间行恶的人很少能真正得到惩罚,我们无力去推进惩罚,所以应该将精力放在自我消化和疗伤上。心理的复原和重建是首要的,但只做这件事恰恰将公共责任排除在外。基于性别的犯罪,或者说侵犯人最基本权益的行为,在社会中大规模出现,它不该成为某种“应然”,而是社会的公共责任。公民有权利争取应有的保障和正义,这并不该因为收益和代价的极其不对等而被“世俗智慧”消解

诚然,能够争取权益本身意味着社会资源的某种优势,这导致权益的争取往往会存在阶级等层面的权力分化,带有相当的精英性。正因如此,对于女权和女性主义的讨论,往往也集中在社会中上层的精英后代中。再往上,权力资源的分配逻辑内化于心;往下,长期处在失语的状态中,缺乏觉察的精神资源和社会支持

根据瑞典斯德哥尔摩强奸救助中心的调查显示,70%的强奸受害者在遭受性侵的当时,身体会无法动弹,无法表示拒绝,陷入一种解离状态,英文称“Tonic Immobility”(紧张性强直静止),可更直接被称为“假死”(梁州的广播,2023)。常见的体验莫过于,陷入失语的状态,甚至无法描述和辨别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隐隐作痛的痛苦将世界二元化,既会引发自我隔离,也可能引发自我暴露(一种求救机制,也是二元化世界后对他人的浪漫化想象)。

无论自己能够多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在求助的过程中,大多数人经历的态度是回避,“我无法解决你的问题所以出于尊重我选择远离”的解释将冷漠赋予正当,实则是精神秩序和情感内核的双重匮乏。更有甚者,过往的受害者也会进入暴力的再生产中。“这很常见,我也经历过来了,我不理解你的痛苦为什么这么大”“解决不了的事也没必要再说”,将痛苦的责任私人化,并将痛苦的性质和程度做模糊化处理,成因我想与上述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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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她和她的她》中的霸凌者(左)和受害者(右)


/ 行动评估 /

子女很早要经受着来自父母的暴力,缺爱的同时缺乏情感处理和人格被侵犯的危机应对的能力。任何对暴力的反抗都可能被说矫情和不理智。所以确实,道阻且长。但我仍怀疑什么样的方式能够推进改变。James Scott《弱者的武器》中分析受到压迫的东南亚农民为何不联合fight,一是村庄太过分散,组织成本高,二是就算组织起来了,要么失败,top变本加厉,要么成功,但为了推翻一个需要建立更强大、更集中甚至更暴力的体系,新的top比起旧的更有能力也更可能残暴。所以,他们决定不做这样的事,而是通过偷工减料、磨洋工的方式为自己在既定的框架中争取权益(Scott, 1985)。

某些时候,暴露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会阻碍在当下体系中可以争取的实质空间。也许是因为我看不到这种实质空间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实现,在我听起来这倒更像是某种自欺欺人的推责叙事(“总会有人去做的”)。回到文章最开始的部分所说的“话语”的力量,我想提高能见度,积极转发和发声在原则上是没有问题的。“知道”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情感共鸣和联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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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末路狂花》


参考文献:

梁州的广播. (2023, May 1). 梁州的广播. https://www.douban.com/people/147608251/status/4219013232/?_i=30205772NsOQ5Q

覃里雯. (2018, August 16). 中国“米兔”何以创造历史. 纽约时报中文网. https://cn.nytimes.com/opinion/20180815/how-metoo-matters-in-china/

政治正确“杀死”言论自由:真实忧虑还是话术陷阱?(上). (2019, April 22). 豆瓣. https://www.douban.com/note/715320495/

政治正确“杀死”言论自由:真实忧虑还是话术陷阱?(下). (2019, April 22). 豆瓣. https://www.douban.com/note/715320966/

Scott, J. C. (1985). Weapons of the Weak: Everyday Forms of Peasant Resistance. Yale University Press.

Wu, A. X., & Dong, Y. (2019). What is made-in-China feminism (s)? Gender discontent and class friction in post-socialist China. Critical Asian Studies, 51(4), 471-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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